肯尼亞女人村：沒有男人 成受迫害女性避難所

肯尼亞北部桑布魯丘陵有個“團結村”，這里禁止男人居住。最初是１５名被強奸的婦女為躲避歧視來這里生活，后來，越來越多女性慕名而來，只為逃避家庭暴力、包辦婚姻等各種迫害。

這里有個“團結村”

簡清楚記得悲劇發生的那一天。她在為夫家放羊，彎腰撿柴火的時候，遭到３名英國雇傭兵襲擊，他們身著廓爾喀兵團制服。“我感到無比屈辱，卻不敢告訴別人究竟發生了什么，”她說，“他們對我做了可怕的事情”。

今年３８歲的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許多。如今有人問起那段經歷，簡還會撩起裙子讓人看她腿上深深的傷痕，那是當年被推倒在地時被石子劃破的傷口留下的。

“最后我告訴婆婆，我病了，因為我得為抑郁的情緒和身上的傷疤做出解釋，”她用平緩但痛苦的語調繼續說道，“他們給我用傳統藥膏，但絲毫沒用。得知我被人強奸后，丈夫用棍子打我，所以我偷偷逃走，帶著孩子來這里生活。”

簡現在生活在一座名為“團結”的小村莊。她不打算再結婚了。她希望一直住在這里，并供養自己的孩子上學。“我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自由選擇結婚對象。”

村子四周有荊棘圍繞，山羊和母雞在村里逛蕩。村里的女人們坐在竹席上做些小首飾。她們有說有笑，手指飛快地編制各種珠串。陽光灑在她們身后的茅草屋上，旁邊晾曬著花花綠綠的衣服。

表面看來，團結村只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肯尼亞村莊。它唯一的不同在于，這里沒有男人居住。２５年前，為了躲避屈辱和偏見，１５名被英國士兵強奸的當地婦女來到這里生活，建成了團結村。

曾有６.５萬至１０萬英軍先后駐扎肯尼亞，不時傳出強奸當地婦女的丑聞。然而，在當地文化中，強奸案的受害者是不潔的化身，非但沒有得到應有的關懷和援助，還遭到鄙視和遺棄，甚至淪為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團結村因此成為強奸案受害者的避難所。這里的生活并不輕松，村民們辛苦勞作才能勉強維持自給自足的生活，但卻保障了受害女性的人身安全，讓她們重拾自尊。

另一個村民恩蒂派約已經在團結村生活了１５年。“我為躲避丈夫來到這里，”她說，“我在撿柴火時被３個英國士兵撲倒在地，他們把我緊緊按在地上。自那以來，每當回憶起那段遭遇，我都胸口犯疼。”

女性避難所

建成２５年來，團結村成了當地著名的女性避難所，不僅為強奸受害者提供庇護，還為逃避各種迫害的女性提供棲身之所。

１９歲的朱迪亞是個健談、自信的女孩，為了逃脫１３歲就被賣到夫家的命運，她在６年前背著家人來到團結村生活。

麥姆賽也因逃脫買賣婚姻來到團結村。“１１歲那年，父親為了幾頭牛把我賣給夫家，我丈夫當年５７歲。”那是１９９８年，結婚一天后，麥姆賽就逃走了。如今，她是團結村的“導游”，向來此參觀的游客介紹情況。

在肯尼亞鄉村，除了強奸和家庭暴力，女性還面臨著被販賣和“割禮”等多重迫害。為逃脫這些悲慘遭遇，不少當地女性選擇到團結村生活。

如今，團結村生活著４７名婦女和２００多個孩子。為維持全村人的生計，她們放羊、養雞、做手工，還把整個村子發展成一個旅游項目，向前來參觀的游客收取象征性的門票，把珠串等小首飾當紀念品出售。村里的長者們還在１公里外的河邊谷地開設營地，為狩獵游客和環保研究人員提供食宿。

村里的女人表示，在這里生活過后，很難想像再和男人一起生活。３４歲的瑪麗在１６歲時被賣給一個８０歲的老頭做妻子，因此逃到團結村。“我再也不想離開這個互相支持的婦女社區，”她說。

團結村雖然沒有男人居住，孩子卻不少。這里的女性村民解釋，她們可以沒有丈夫，但沒有孩子的生活不可想象。“我們想要孩子，女人必須要有孩子，即使不結婚，”一位年輕村民說。

不靠男人生活

如今，團結村不僅是受害女性的庇護所，還成為向當地女性傳播技能和知識的學校。

中年婦女娜古西帶著５個孩子住在村里，學到了不少實用的技能。“我在這里學到許多原來禁止女性嘗試的東西，我能自己掙錢。有游客買我制作的珠串，我感到自豪。”

團結村專門開辦了一所學校，向鄰近村莊的孩子開放。在這里，年長的村民向年輕的女孩傳授生活技能，告訴她們早婚早孕、“割禮”會損害女性身心健康。

“如果一個女孩過早結婚，她不可能成為合格的母親。如果小小年紀就生孩子，會撕裂身體、大出血，”學校校長米爾卡告訴坐在四周的女孩們，“她們甚至沒法完成簡單的家務，最后只能負責照看牲畜。

“在村子外面，女人們被男人統治，沒法做出改變，團結村的女人卻非常自由，”村里一個叫塞塔的老年女性說。

逃脫買賣婚姻的１９歲少女茱迪亞從未后悔過自己的選擇。“我每天都微笑著醒來，因為身邊的人總是幫助和支持我。”

麗貝卡·羅羅索麗是團結村的創始人之一，她為團結村取得的成就感到驕傲。

羅羅索麗多年前被一群男人暴打，躺在病床上時，她萌發念頭要成立一個只有女性的村莊。她所在部落與馬賽文化接近，女性地位非常低，大部分事務由男性族長說了算。部落開會時，大家圍坐一圈，男人坐里面。女人只能坐在外面，除非特別情況不能發言。羅羅索麗正因為試圖為女人說話而招致暴打。

團結村雖然給女人們提供了庇護之所，但并沒有根本改變當地男女不平等的局面。自從村子成立以來，高大、強壯的羅羅索麗多次遭到威脅、恐嚇。

成立２５年來，當地人逐漸接受了團結村的存在，但對它所倡導的男女平等主張并沒有深入認同。“這是一個只有女人居住的村子，她們沒有結婚，有些被強奸過，有些是為了逃脫買賣婚姻，”附近村莊的一位男性族長這樣介紹，“她們以為沒有男人也能過活，其實并不是這樣。”

只有一個男人被獲準進出團結村，他就是羅圖科伊，負責照看牲畜，每天天不亮就來到村里。“看孩子、撿柴火、煮飯是女人的事情，男人照看牲畜，”他說。

被湮沒的歷史

團結村逐漸興盛，但它得以存在的歷史卻逐漸被人遺忘。

最初到團結村生活的婦女都是強奸案的受害者。她們在外出撿柴火或打水時遭到英國士兵或廓爾喀雇傭兵輪奸。這些強奸案發生在過去３０年里，案發時并沒有人受到調查或問責。

團結村的一批婦女在２００３年曾與英國利－戴律師事務所的律師見面，試圖讓他們幫忙聲張正義。

她們向來自英國的律師講述了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律師事務所合伙人之一馬丁·戴率領手下收集了案發時的原始資料，包括警察和醫療證明。團結村里住著一些混血小孩，有可能是那些強奸案的產物，因為當地幾乎沒人和白種人通婚。

戴向英國皇家憲兵隊匯報了調查情況。“然而，皇家憲兵隊認為，每一樁強奸案指控的罪證都是偽造的，即使最有說服力的證據也如此，”戴說。憲兵隊也無意為村里的混血孩子鑒定ＤＮＡ，因為那３０年期間，有６.５萬至１０萬英國士兵在肯尼亞服役。要比對ＤＮＡ，完全不可行。

憲兵隊完成調查后，戴想要回自己提交的原始材料遭到拒絕。憲兵隊稱，這些材料全弄丟了。“我們希望為這些婦女和孩子索要賠償，”戴說，“她們的生活完全被毀了。”（袁原）（新華社供本報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