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基加利4月21日電 記者手記|認罪與寬恕 懺悔與諒解——走進盧旺達的“團結和解村”

新華社記者吉莉 周楚昀

4月的盧旺達正值雨季,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東方省姆比約團結和解村綠意盎然。杰奎琳在家門口張開雙臂,熱情迎接我們。她是30年前盧旺達大屠殺的一名幸存者。

杰奎琳今年51歲,是圖西人。在少女時代,她曾擁有一個幸福且富足的家庭。“那時我們與鄰居,無論胡圖人還是圖西人,都和平相處。”

當回憶來到1992年,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微弱。“圖西族學生開始在學校受到歧視。”因為這個原因,小學六年級的她被迫輟學。

然而,那只是悲劇的開始。1994年的4月7日,當她從家附近擠牛奶歸來時,發現村子遭到了胡圖族極端分子無情的殺戮,她的父親、兄弟姐妹等65名親人永遠地離她而去。

按照盧旺達政府的說法,1994年4月至7月,盧旺達圖西和胡圖兩大部族發生大規模暴力沖突,約100萬人慘遭屠戮,其中大部分遇難者為圖西族人。杰奎琳的家族,包括她在內只有4個人在大屠殺中幸存下來。

杰奎琳先是跟著很多人一起逃到附近的教堂尋求庇護。后來又跟著人群,歷時三天逃到了鄰國布隆迪。“我三天沒有吃東西,只靠喝雨水和泥水生存。我們在難民營住了兩個月。”

返回盧旺達后,無家可歸的她被安置在附近的一所學校里。“在那里,我時常會在恐懼、哭泣中度過一整天。”慘痛的經歷使杰奎琳患上了創傷后應激障礙。

后來杰奎琳參加了新政府設立的“加卡卡”法庭,這種古老的解決社區沖突的“草地法庭”將大屠殺的受害者與行兇者聚集在一起,讓大家了解大屠殺的真相,見證行兇者的認罪和懺悔,鼓勵受害者寬恕和諒解。“行兇者告訴我真相,他們道歉、請求原諒,說他們被種族滅絕政權誤導了。”

盧旺達政府在全國建設了8個團結和解村,幫助貧困的大屠殺幸存者、行兇者以及其他民眾重建生活,通過社區內的互助促進和解和信任。

杰奎琳的鄰居、現年55歲的弗雷德里克就是曾經的行兇者之一。他因參與大屠殺,被判入獄8年。“出獄后,我因犯下的罪行而羞于見到幸存者。我的生活充滿了恐懼和悔恨。”

如今在姆比約村,曾經的受害者與行兇者成為鄰居。“他們的孩子在同一所學校上學,一起玩耍,邀請對方參加社交活動。在我們的社區和整個國家中,不存在胡圖、圖西族群的分別。我們都是盧旺達人。”前姆比約縣行政秘書費利西安·米納尼對記者說。

村里還形成了慣例,每年的4月7日起,村民連續一周聚在一起討論團結與和解的問題。有些人也會講述他們是如何逃過種族屠殺的,為年輕人以及他們的后代,提供了解歷史和真相的機會。

“大屠殺事件后,國家被徹底摧毀,盧旺達政府和人民必須做出選擇。”盧旺達政治評論家讓-巴蒂斯特·加索米納里說,“他們選擇了和解,努力重建國家并恢復盧旺達的形象,建設并發展全新的經濟、社會和政治機構,這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結果:一個雖然面臨許多挑戰卻富有活力的國家,它的進步有目共睹。”

采訪結束時,弗雷德里克來到杰奎琳家門口,兩人并肩站在一起揮手與記者告別。(參與記者:董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