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海口9月26日電題：無聲世界響起幸福“哨音”

新華社記者王軍鋒 劉博

“踢球的時候要放松一點，我們耳朵聽不到了，眼睛要注意多看……”夜幕降臨，在海口一處燈光球場上，一場無聲的足球友誼賽正在進行，海龍足球隊教練梁其道邊喊邊打著手語指導聾人隊員。

場上，外賣員王強不時發出輕微的低吼聲，球隊核心高日曉通過手勢示意隊友回到防守位置，進球后的漁民陳四弟擺出C羅的慶祝動作。

二十多年來，足球不但給這些聾啞人帶來了快樂，還幫助他們更好地融入社會，堅定人生方向，收獲美滿家庭。

聽不見的“哨音”

1994年夏，第15屆世界杯足球賽決賽在美國洛杉磯舉行。球迷們見證了巴喬踢飛點球之后的落寞，也聽到場內巴西人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在太平洋另一端，通過海南（海口）特殊教育學校那臺小小的電視機，當年13歲的高日曉沒有聽到歡呼聲，但他被巴西隊帶球過人的精彩技巧迷住了。

高日曉兩歲時生了一場重病，可怕的病魔雖然沒有奪去他年幼的生命，卻使他再也聽不見聲音。小學三年級時，父母把他送到特殊教育學校，在這里他學會了手語，接觸到了足球。

當世界杯電視轉播結束時，高日曉興奮地轉身跑到器材室抱出足球，和同學們比著手語：“踢球吧！”從此，這顆足球給他和同學們帶來了很多快樂。

1996年，梁其道到該校擔任體育教師后，發現同學們對足球有著濃厚興趣，便成立了校足球隊。

“聾人聽不到，不像別人喊一聲就知道該怎么跑位，所以他們在場上要用手勢頻繁交流。”梁其道說，由于聾人理解起來相對困難，一個簡單的動作需要他不厭其煩地重復示范，為了講解戰術，他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比賽錄像。

2003年，在海南（海口）特殊教育學校足球隊的基礎上，海南省聾人足球隊成立。2011年，海龍足球隊成立，目前有35名球員，一部分是特殊教育學校的在校生，另一部分則是已步入社會的聾啞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數十年來，梁其道帶領這支球隊多次斬獲全國賽事獎牌。2021年5月，他們在第十一屆全國殘疾人運動會聾人足球比賽中獲得第七名。

融入社會的“密鑰”

結束一天的外賣工作，35歲的聾啞人王強如約趕到球場。

為滿足訓練需求，2009年起，梁其道與球隊副教練高日曉決定到校外找健全人球隊進行友誼賽。如今，每周一只要不下雨，不管工作多忙，大家都會赴約，甚至有人專門從三亞趕來。

王強是球隊里的積極分子。他上學時調皮搗蛋，是老師眼中的“壞孩子”，輟學后染上很多壞毛病，酗酒、打架，嚴重叛逆。然而加入球隊后，他仿佛變了一個人。為保持身體的良好狀態，他開始戒煙戒酒，也不再打架鬧事。靈活好動的他在球場上和隊友團結協助，成為球隊主力。

通過長期與健全人踢球，王強也恢復了積極的生活狀態，社交能力得到提高。他覺得，球場上自己可以帶球沖鋒，生活中也同樣可以一往無前。

“您好，我是聾啞人，不能說話，請寫信息，謝謝。”他提前打好這段信息，存在手機里，每接一單，就給顧客發過去。

“通過在球場上與他人交流，我用手機打短信、打微信的速度也快了，送外賣時用手機跟客戶交流也越來越順暢。”王強說，通過與客戶真誠地溝通交流，他的工作受到很多人贊賞，經常得到客戶好評。

梁其道說，殘疾人需要有與外界溝通的渠道，足球就是他們融入社會的一種“橋梁”，能讓他們和健全人更好地交流。

踢出更廣闊天地

38歲的聾啞人陳四弟是個漁民，曾經的他自卑、自閉，整個生活都是灰色的。

加入球隊后，他跟大家一起踢球、聊天，收獲了一幫好朋友，性格也變得開朗多了。

十年前，陳四弟認識了一位聾啞姑娘。他由于害羞不知如何表達心意，一場球賽獲勝后，他鼓起勇氣，大膽地表白成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伴侶。

如今，每個閑暇的傍晚，在海邊的沙灘上，陳四弟會帶著兩個健全的孩子一塊踢足球，嬉笑打鬧。

“足球不僅補償了聾啞人的心理和生理缺陷，還培養了他們的團隊協作意識和優秀品格，對他們工作生活都有很大幫助。” 梁其道說，自己最欣慰的就是看到隊員結婚生子，成家立業。

“為了身體的健康，享受美好的生活，提升個人素質，融入社會，接受最新的信息交流，增進友誼，培養和增強團隊精神、樹立大局意識……”這是海龍隊微信群里發布的約球帖子，每次都有10多名隊員報名參加。

“這些年來，隊員們能夠克服生活工作中的各種不便堅持踢球，也讓我深受感動。”梁其道說，他最害怕的就是隊員們在比賽中受傷，對他們的生活帶來影響。

“我們言語不多，把所有情感都放到圓圓的足球上面去了。”高日曉在筆記中寫道，“海龍隊員是通過足球走出家門，走向社會，去樹立自信，去實現夢想。”他希望，與梁教練一起，帶著聾人隊員去參加更多比賽，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踢出更廣闊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