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港珠澳大橋背后的海砂反壟斷

央廣網北京8月27日消息（記者 劉祎辰）近日，港珠澳大橋的橋面正式開始鋪裝，承載著三地互通口岸作用的東人工島也在加緊施工。少為人知的是，這熱火朝天的工地上，曾上演過一場反壟斷的戰役。因為成功阻擊海砂價格抱團上漲，港珠澳大橋的造價得以控制。

沿著珠海著名的情侶路向南，不多久就可以看到港珠澳大橋施工現場。進入工地，通過一百多米的連接線，就到達了正在建設的東人工島。格力港珠澳大橋人工島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謝雋介紹，整個港珠澳大橋施工過程，包含4處人工島的建設，砂石的需求量驚人：“這個島是2.8萬平方公里，填料說白了就是砂子和石頭。我們最后結算的時候用了2200萬立方米的砂子。”

隨著港珠澳大橋人工島填海工程全面展開，廣東珠江口岸的海砂價格漲幅翻倍。謝雋回憶道，當時沙老板們坐地起價，價格談不攏就拒絕供砂。2012年左右，工程一度陷入“打打停停、停停打打”的狀態，工期滯后足有半年：“整個海區的砂價從二十多塊錢到三十多塊錢，最高峰的時候到四十七八塊錢，還買不到砂。這意味著承包人在填一立方米砂的時候，大概虧損大半立方米的砂價。我這塊拼命要求他趕進度，那邊又買不到砂，叫苦連天。滯后了有半年的時間，我們當時是心急如焚?！?/p>

而填海工程23個億左右的總造價中，砂石主料的費用高達近七成。這部分價格的飆漲，使得造價遠高于招標價，工程陷入僵局。無奈之下，建設方向廣東省政府反映問題，調查隨即展開。廣東省發改委價監局局長陳波介紹，經初步判斷，海砂開采企業之間有價格聯盟、推高價格的嫌疑。調查組副處長陳泰樺說，取證的過程頗有些傳奇色彩：“我們去到那個企業后，就上電梯。有兩個人同時和我們進電梯。出門的時候我們知道哪個室是那個單位，我們就去了，他們也往那里走。突然這兩個人不進那個室了，就往下走。我們局長說有點問題，因為在電梯的時候就感覺這兩個人的神情很緊張。我們就派一組人跟他們從樓梯下去，我帶一個組往電梯下邊堵他。我就表明身份了，他們突然就冒汗了，承認是這個公司的人?！?/p>

原來這兩個人聽到風聲，正要回公司把存有證據的電腦、資料銷毀。這次“偶遇”為辦案打下了基礎，調查組掌握了海砂的交易量、交易對象、市場運作模式等第一手資料。陳泰樺說，如果晚來幾分鐘，這批資料就化為烏有了。但僅有這些資料是不夠的。廣東省發改委價監局反壟斷處副處長孫文表示，還需要形成價格聯盟確鑿的證據?！斑@個海砂的交易很特殊，他們全部都是現金交易，還是在海上，所以書面的證據很少。海砂是國家礦產資源，珠江口有開采證的就是20多家，很多還都沒有供砂，這些公司的幕后老板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p>

為了揪出價格壟斷的證據，辦案人員多次往返廣州、珠海、東莞等地，調查了30余家公司。終于，通過反壟斷調查手段，一條短信打開了突破口。廣東省發改委價監局反壟斷調查處處長蘇曉河表示，“突破就是我們得到了一條短信，里面有砂老板互相聯絡通知的短信內容和名單?！?/p>

順藤摸瓜，再加上漲價步驟與工程節點的比照，證據終于坐實。辦案人員通過約談，利用反壟斷的寬大政策，突破個別砂老板的心理防線，使其承認了違法事實。經查實，2010年11月和2011年4月、8月、11月，海砂聯盟先后組織召開了4次協調會，協議將海砂開采資源費從5元/立方米分別調整到11、13、15、13元/立方米。直接順價進入了海砂的終端銷售價格，造成了砂價短期內翻倍暴漲的現象。知情人士表示，當時海砂聯盟甚至對不遵守統一約定者采取暴力手段：“所有的砂老板形成一個統一聯盟，都按他的價格來供。你要是不按那個價格，這個聯盟就會采取一些暴力手段來控制，你參加這個聯盟，哪怕你不供砂，你也有錢分。”

根據《反壟斷法》，廣東省對海砂聯盟中起牽頭和主要獲利的三家公司行政處罰，罰款總額759247元。政府重拳出擊使珠海的海砂價格應聲而落，然而隨后，西江、北江的河砂禁采及成品油價上調等客觀原因，海砂價格再度上漲。如何讓漲價合理，同時也讓海砂供應得以保障？廣東省發改委價監局、海洋局聯合組織了多次的供需溝通協調會。孫文回憶，最長的一次會開了整整12個小時：“二十多家企業的代表，施工方代表、當地政府的代表，還有我們，連續談了十二個小時，才讓他們和施工方達成一個供需的協議?！?/p>

最終，相關企業承諾以30元/立方米的價格向港珠澳大橋人工島供砂，工程得以順利推進，這場海砂反價格壟斷的戰役也勝利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