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嚴重 “微笑國度”泰國能否掃除貪腐陰霾？

在許多外國游客眼中，“微笑國度”泰國是個充滿異域風情的魅力國家，但幾乎無處不在的腐敗，給這個以旅游為支柱產(chǎn)業(yè)的國家蒙上了陰影。2014年5月新政府上臺后，將嚴厲打擊腐敗設(shè)為主要目標之一，并在法律層面推出了重大舉措。

在泰國《國家報》看來，泰國的貪腐狀況仍然嚴重，前方的道路仍然充滿挑戰(zhàn)；真正的改革就像手術(shù)，必須經(jīng)歷一段相當長時期的痛苦，還需要時間、耐心和整個國家的集體努力。但從長遠來看，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警察從國家“金蛋”中謀取私利

去年圣誕節(jié)前夜，澳大利亞記者紐鮑爾獨自坐在曼谷一家酒吧露臺小酌，卻在凌晨兩點下樓時發(fā)現(xiàn)6名警察將調(diào)酒師用手銬銬在了椅子上。“怎么回事？”被一名警察當場拘捕的紐鮑爾立刻聲明自己的記者身份并發(fā)出疑問，但對方只是晃了晃拳頭，示意他安靜下來。

大約15分鐘后，另一名警察拿著一袋白色粉末逼近紐鮑爾頭部，指責他購買毒品，后者斷然否認了這種無稽之談。這時，其他警察正在吧臺隨意享用各式飲品，酒保無力的抗議只換來小腿上被狠狠踢了一腳。

一名警察悄悄將紐鮑爾帶到酒吧外，一個泰國女人告訴他，只要支付1.52萬美元現(xiàn)金就能立刻被釋放，但紐鮑爾沒有屈服。于是，他在沒有聽到“一個字解釋”的情況下，和另外4名在酒吧里被逮捕的外國人一起被塞進出租車，送往附近的警察局。

在接下來的4個小時里，紐鮑爾一行被迫接受尿檢，還在廁所被一名守衛(wèi)大肆嘲笑。隨后，整宿沒有睡覺、筋疲力盡的5個人被帶到一個燈光刺眼的房間，與自己的尿液樣本“合影”，“看起來仿佛我們就是罪人”。

第二天早上8點后，被迫在一份泰語文件上簽名的紐鮑爾終于被告知通過了毒品測試并被釋放。被拘留期間，他多次強調(diào)自己是一名記者，但始終沒有得到任何解釋。重獲自由后，他試圖寫信給泰國警方的官方電子郵箱，但始終無法成功發(fā)送。他給數(shù)個機構(gòu)寫信，唯一給他回復(fù)的是泰國旅游局，而且里面只有冠冕堂皇的外交辭令：“泰國政府和泰國皇家警察絕不會騷擾、綁架、威脅、拘留外國游客或?qū)ζ溥M行毒品測試。相反，泰國政府認識到旅游業(yè)的重要性，所有外國游客的安全一直是我們優(yōu)先考慮的問題。”

旅游收入占泰國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的15%，旅游部門是最重要的經(jīng)濟部門，警察是如何從這個國家的“金蛋”中謀取私利的？

媒體報道稱，在街頭巡邏的警察地位很低，每小時收入只有1美元，而既容易被嚇到又普遍比當?shù)鼐用窀辉５耐鈬慰停樌沓烧碌爻蔀樗麄兊摹矮C物”。也有人認為，2014年以來政府大力打擊街頭小販，毀掉了腐敗的傳統(tǒng)途徑，警察不得不尋找新的收入來源。

“腐敗已成為泰國體制的一部分”

“我真的很想去泰國，但我擔心泰國警方把毒品放在我身上，迫使我承認走私毒品。我經(jīng)常聽說他們這么做，我很害怕。”一位津巴布韋記者告訴朋友喬恩。身為泰國公民，喬恩為泰國警方在外國人眼中的惡名感到深深的羞愧，但他知道對方有理由感到害怕。

據(jù)泰國一家網(wǎng)站報道，曼谷素萬那普國際機場和廊曼機場的海關(guān)官員每天收受賄賂總計高達180萬泰銖(約合33萬元人民幣)。沒有獲取簽證必需的資格證明的游客需花費3000泰銖(約合550元人民幣)，即使有簽證也可能被要求繳納300泰銖(約合55元人民幣)到500泰銖(約合92元人民幣)的非法費用，游客還可通過賄賂獲得額外15天的停留權(quán)。泰國前警察總長頌育稱，此類腐敗嚴重威脅泰國的聲譽和安全。

泰國《曼谷郵報》稱，從色情業(yè)、賭博業(yè)、毒品貿(mào)易、販賣人口到非法走私，泰國不良警察充當了許多不法行為的“保護傘”，甚至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公路腐敗在泰國十分常見。卡車、出租車和其他公共交通工具經(jīng)常向警察行賄，以換來對方對超速、超載、酒后駕車、無證駕駛等非法行為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交警在路邊的手勢大有講究，右手握拳略與肩齊于胸前，拳心向內(nèi)，朝向司機伸開一指向內(nèi)勾動意味著索賄100泰銖(約合18元人民幣)，兩根指頭則指200泰銖(約合36元人民幣)，這是泰國幾乎人人都懂的潛規(guī)則。拿到賄款的交警還會將其中的一部分進貢給上司或監(jiān)管人員。作為回報，他們往往能獲得保護和晉升。

色情業(yè)大亨卡莫韋斯特曾公開承認自己在從事色情行業(yè)的10年間向警方行賄500萬美元，以避免其名下的按摩院遭到突襲，還通過視頻資料揭露泰國最大的非法賭場向警方行賄。他的大膽披露，逼得時任泰國警察總長樸蓬西被迫辭職，10名高級警官遭到調(diào)查。

據(jù)《曼谷郵報》報道，2012年，包括警察局長在內(nèi)的5名清萊警察接受200萬泰銖(約合36萬元人民幣)的“辛苦費”，為毒販將毒品送到買家手中；那空帕農(nóng)的4名警察從兩名老撾商人那里搶劫了350萬泰銖(約合65萬元人民幣)。

2014年底，泰國中央調(diào)查局前局長蓬帕和副手，以及前海洋警察部門主管等多名警方高官被查實私藏巨額錢財。自2010年10月至2014年11月，3人以提拔為名向下級警察索取財物，每個職位價碼從300萬泰銖(約合55萬元人民幣)至500萬泰銖(約合92萬元人民幣)不等。

媒體報道，擁有11處住宅的蓬帕為了藏匿非法所得，在家里修建了混凝土墻的金庫和地窖，將保險柜放入其中。調(diào)查人員動用了大型挖掘機，發(fā)現(xiàn)了大量現(xiàn)金、名畫、珠寶、金條、佛像、地契、象牙等，價值超過20億泰銖(約合3.7億元人民幣)。

在卡莫韋斯特看來，腐敗已成為泰國體制的一部分，因為“人人都在行賄”。曼谷朱拉隆功大學政治科學教授蘇萬馬拉也指出，腐敗在泰國是一種社會普遍現(xiàn)象，受害者很難找到愿意將丑聞公之于眾的媒體，也很難推動國家機構(gòu)進行調(diào)查。

貪腐“讓泰國人尷尬了很多年”

腐敗在泰國有著漫長而痛苦的歷史，并不止一次地導(dǎo)致政府大型項目失敗，嚴重破壞了泰國人對政府的信任。腐敗在泰國不僅是個尚未解決的問題，而且是種持久存在且日益惡化的文化現(xiàn)象。

自2014年5月以來，泰國就開展了聲勢浩大的反腐運動，將打擊腐敗設(shè)為其主要目標之一，希望能夠樹立清廉政府的形象。作為重拳懲治腐敗行動的一部分，巴育政府不僅清查了警察內(nèi)部的“大老虎”，還對王儲第三任妻子的7名親戚法不容情地展開調(diào)查，過去相當拖沓的司法程序也變得迅捷。

2015年7月，泰國反腐敗法第三號修正案正式生效，規(guī)定索賄、受賄官員可被判處無期徒刑甚至死刑，且將這一刑法使用范圍從泰國政府官員擴展至外國人。此外，修正案還取消了20年的規(guī)定訴訟時效限制。

以前的泰國法律就允許判處受賄的泰國官員死刑，但這一條款形同虛設(shè)，從來沒有被執(zhí)行過。盡管這一行動被吹捧為泰國政治改革運動的一部分，但人們?nèi)匀粡V泛認為它針對的是2006年被軍事政變推翻的前總統(tǒng)他信。

泰國國家反腐敗委員會秘書長告訴當?shù)孛襟w，新法令的處罰力度“恰如其分”，因為公務(wù)員腐敗是相當嚴重的犯罪行為。但另一種聲音卻認為新法令是“一個在錯誤方向上的巨大進步”。

拋開爭議不論，新法令能否得到有效執(zhí)行，泰國腐敗狀況能否得到改善，還是個未知數(shù)。

4月5日，泰國《國家報》援引香港政治與經(jīng)濟風險顧問公司出版的半月刊《亞洲情報》調(diào)查稱，從2010年到2015年，賄賂成本從項目價值的25%至35%下降到了15%。

然而，《國家報》也承認，民眾對政府處理腐敗問題的信心，已被許多事件和政策動搖，因為“政府一味鼓吹向腐敗開戰(zhàn)的決心，卻很少有起訴、定罪等實質(zhì)性動作”。

3月12日，泰國樞密院主席布勒姆將軍在國會舉行的一個關(guān)于宗教在打擊貪腐所扮演的角色研討會上表示：“我們國家的貪腐仍非常嚴重，我們應(yīng)該為自己被指為貪腐國家感到羞恥。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們必須幫忙消除這個‘貪腐國家’的壞名聲。”

在布勒姆看來，泰國政府多年來打擊貪污腐敗卻一點成效也沒有，以至于貪腐至今還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而“這個問題令我們尷尬了很多年”。(本報特約記者高珮莙)